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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這麽久了,李星雲應該不算陌生人吧。
李星雲:“恭喜你順利完成所有課程,我們今天吃大餐吧?”
1208:“不用,就正常做就行了。”
“青椒、雞蛋、牛肉、蝦仁,”李星雲看著布袋裏的食材,“那...還想吃點什麽?”
1208:“青菜不錯,買把青菜吧。”
李星雲用下巴指了指攤子,“去吧,你的手機裏我放了錢的,想買什麽就買。”
“姑娘一看你就不怎麽做飯吧,你手裏那顆太小了,”攤主給她挑了顆大一點的,“這個怎麽樣?”
“我平時不做飯的,都是他給我做飯吃。”1208 指了指身後拎東西的李星雲。
攤主:“找對象就要找這樣會照顧人的,過日子才省心。”
“不不不,”1208往後退了退,連連擺手,“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一對,我是他的姐姐。”
“明白明白,”攤主稱好重量,從墻上拽了一個塑料袋給她裝上,“你們這些年輕人啊,阿婆都懂的。”
“不是,”1208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,難免激動,“我跟他,我們真不是一對。”
李星雲站在一旁,擡頭找她時發現她張牙舞爪的,感覺都快和攤主吵起來似的,趕緊過去,“抱歉,怎麽了?”
1208指著人,理論不過,見李星雲來了,心生委屈,“就她,她非說我們是一對!我怎麽解釋她都不聽。”
“好了好了,回家。”李星雲對著微信掃了一下,走之前亮了一下手機給攤主看,“菜錢。”
攤主輕嗤了一聲,“就沖這黏糊勁兒,還說不是一對,鬼才信。”
“我就說不出門了,你非要拉著我去,”1208無能拉著抱枕捶打,“說什麽曬太陽補鈣,我都一百多歲了早長不高啦!這下鬧笑話了吧!”
“好了,”李星雲給人擰了一瓶冰鎮的營養液,遞給她祛祛火,“除了你自己,這一路上我就沒見誰笑話。”
1208:“閉嘴!”
手表彈出一條消息,上面的備註是——沒斷糖的小朋友。
[李全:“老師,剛剛收到的消息,宇宙聯邦組織正在四處搜尋1208的下落。”]
李星雲只是囫圇的看了一眼,臉上哄人的柔色瞬間僵硬了。
他走到院子裏,確定周遭沒人了,才撥過去的,“剛剛那個是什麽意思,為什麽又突然開始尋找1208,我們的蹤跡明明沒有暴露。”
李全:“老師,”
李星雲:“快說!”
李全:“為避免有人再開展實驗體感染實驗,所以各星球一致決定將所有和實驗體有關的東西全部抹除,而且聽說是杜德死之前透露了1208可能沒死的消息,現在聯邦正在調遣各處的情報,準備查找1208的行蹤。”
“如果他們找到了1208,”李星雲呼吸一緊,“會做什麽?”
李全欲言又止:“老師......”
李星雲:“如實告訴我!”
李全:“只要找到...立刻處死。”
李全:“老師,有些話我知道我說了很冒犯,但那個實驗體本來就不該存在,哪怕沈寂百年、千年,只要她還存在,就會總會有人想獨占她、利用她,您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!”
李星雲:“我們並不想死,為什麽一定這麽要逼我們呢!”
李全:“老師,回關洲吧,咱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,即便有什麽蛛絲馬跡,憑我爸的能力一定可以擺平。”
“謝謝你告訴我,臭小子,”看著綠籬裏1208種的開得正艷的薔薇,“不過我不打算走。”
“1208到底有什麽好的?難不成...”李全頓了頓,不敢置信,“你喜歡她?!”
“嗯,我喜歡她,”李星雲大膽承認,語氣還帶著點確幸,“我喜歡1208。”
“剛剛有個阿婆誤認我們是一對,你不知道我心裏聽了有多開心。”
樓梯上的姑娘嚇了一跳,倉皇逃竄時被門檻絆了一跤。
1208癱坐在地攤上,她眼中狂亂的淚水滴到地攤上,身子絕望地顫抖著,喉嚨沙啞,吼不出聲音......
李星雲本想再問點什麽的,但現下都不要緊了,“有情況記得告訴我,謝啦。”
李星雲掛斷電話,跑進門想把人扶起來,但姑娘似乎不願意,她的身子在自主的把自己往下按。
“我們不會死的。”李星雲扶著她的肩膀,“別怕。”
“我們...從不是我們。”1208在地攤上呆坐了一會兒,門被風大力拉關上,臨了了還留下一陣刺骨的寒風。
她擦掉眼淚,踉踉蹌蹌地站進來,就像是早已預知的結果,空落落的淒涼。
廳堂一片靜默,誰都沒有出聲,空餘幾抹嘆息。
良久,1208才道,“我不想你死。”
“我明天會離開,就讓我再待一晚上吧。”
“我不是異族,”李星雲啞著嗓子,抱著一點隱隱的希冀,輕輕地問,“你忘了,你說過我是人。”
暗夜像一頭蟄伏已久的巨獸,將白城懷抱的所有城市吞沒,只留下路邊唯美夢幻的霓虹燈點綴。
“可我們始終不一樣,”1208壓著聲勁,她不想讓李星雲聽到她的哭喊,最好他也感覺不到自己流下的淚,“李星雲,我們不一樣的。”
如果身為實驗體,就註定深陷泥濘,那李星雲這輩子註定無法清寧。
他木然地望著泣不成聲的1208,然後一步步踏入她所在的泥濘中,張開雙臂,將她緊緊抱在懷中。“釋放一點點異能給我好不好?就一點點。”
1208:“什麽?”
李星雲松開人,“就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樣,”
他們明明已經快擁有了夢寐已久的幸福與希望,奈何命運弄人。
他仰起臉來,臉上分明笑意盈盈,眼裏卻滿是淚光,“輕輕的,只釋放一點點。”
1208照做,她調整呼吸,把氣息運轉,最後流到掌心。
1208:“你到底要幹嘛?”
李星雲看著她手上的淡藍色異能,突然伸手握住她伸過來的那只手。
他的呼吸越來越重,額頭、脖頸漸漸挺起青筋,嘴下意識的開合著,低喘。
1208想把自己的手拽出來,但不行,“李...星雲,你捏疼我了。”
他的呼吸變得很不勻稱,時而急促,時而遲緩。
李星雲眼前發黑,血液急速沖上頭頂,但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。
他兩條胳膊肌肉隆起,猙獰可怖,那恐怖的力量還在一點點滋長,讓他喉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。
“李星雲,”地毯被他抓得褶皺縱橫,1208趕忙按住他的手背,“你到底怎麽了?”
猶如他夜裏重覆千百次的夢魘一樣,那雙從深淵中緩緩展現出猙獰的眼睛像一片翻騰的血色大海,帶著那些被侵蝕幹凈的斷肢殘骸卷起一個又一個的浪潮,直到將他沈入海底。
四周的空氣好似被一臺真空機抽幹了似的,低壓逼得人血流瘋狂撞擊耳膜,1208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她楞楞的盯著那雙可怕的眼睛,“紅色的眼睛!”
“你為什麽會有紅色的眼睛?!”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!”
“我叫...李星雲,但我還有一個名字——0302。”李星雲把自己的領口拽松一點,以獲得更多的氧氣,他咬牙壓制著體內澎湃的異能,“一個誕生於的三百多年前的異能實驗體。”
“不可能,如果...”一切太巧合了,1208實不敢信,“可你怎麽能控制自己的清醒與狂躁?”
“以前我也以為這不可能,”李星雲低下頭,他不想用這副沒有溫度眼神盯著1208,“所以我年覆一年的練習,至今。”
士兵:“副官,我們研制的長炮,可註入異能,開采礦物時效率能更快。”
副官:“拿過來我瞧瞧。”
副官將長炮扛著肩上,將自己的異能註入彈藥內,對著不遠處的矮坡,扣下扳機。
“——砰!”
矮坡掉了腦袋,炸出一片亂石,周遭還彌漫著殘留的異能。
眾人看得心頭得意,一偏頭卻看見一個在樹後面發抖的人,“那誰,李星雲,你蹲樹後面幹嘛呢?”
李星雲咬著拳頭,不敢哼出聲,“這炮聲太大,我以前沒見識過。”
士兵:“瞧他那慫樣,被老子弄的長炮嚇傻啦!”
其他人也跟著取笑、咒罵他。
副官:“威力是不錯,就是有些不易控制,容易出意外,需要拿回去再改裝一下。”
“行了,都散了去吃飯吧。”
士兵們:“——是!”
副官看了眼樹後面的人,“走啦小子,吃飯了。”
“我不去了,”李星雲捂著自己的眼睛,一動不敢動,“你們去吧。”
礦山的工人對這個半路出家的小子本就心有不服,所以平時多是冷漠敷衍,沒多少人情在裏面。
待人走了,李星雲這才略略松了口氣,洶湧狂暴的異能在他的四肢百骸流竄,他使勁往前跑,一直跑,直到足夠遠了,才敢放手喊叫,等抱著腦袋砸得足夠疼了,才漸漸收勢。
逢人問到他臉上的傷,他也就編個摔倒,打架,遭人暗算的理由蒙混過去。
時間久了,漸漸的那些工人也就失去好奇了,只當他是個對家眾多的混球兒。
“在官洲為人賣命的時候,我受到異能的刺激也會痛苦狂躁,吃熱食胃裏也會燒得睡不著。”李星雲苦笑著,袒露自己的不堪,“在那之前我不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,自己怎麽逃出來的,只是在庸庸碌碌的四處流亡,學著怎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的人。”
“你騙我,你是騙我的對不對?”1208看著他除了領口松垮,呼吸有些粗笨,其他的再找不出什麽出格的端倪,“你明明就好好的,哪裏都好好的。”
李星雲:“傻姑娘,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,我就算再怎麽不中用,三百年的蹉跎也該把自己偽裝得毫無破綻了。”
“一開始不告訴你,是因為不想通過賣慘來博取你的同情和信任。”
李星雲拽著她的手臂,攥得緊緊的,好像他只要一松手,1208就會跑沒影。
李星雲:“我就是想賭你會自願留下來,賭你會真心喜歡我,不是感恩,不是虧欠,就是喜歡,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那種喜歡。”
“李星雲,一直以來即便你再小心翼翼,我還是不會徹底相信你。因為你不會懂我,你也不能共情我的經歷。”1208大笑著,像是自嘲,“但現在,我突然松了口氣,好像找到了一點點安慰。”
“原來我如此虛偽。”
李星雲:“這不叫虛偽,我說過你要張牙舞爪,不可一世。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光逃出籠子那不叫新生;如今你長出了新的棱角,這才是新生。”
“1208,你不再是誰手下的實驗體,你是人,是個有棱有角有溫度的人。”
李星雲流著淚,心疼地想去抱這個姑娘時,他就已被她一把撈進懷裏,狠狠地咬上了唇。
1208:其實早在冰原,你說我是人類開始,我就想留在你身邊了。
腥鹹的血淌入口中,舌尖盡是淚水和鮮血的熱流,李星雲沒有推開,他溫柔小心的護著姑娘,甚至自己擠過去,把自己送入她的口中更多。
他們緊緊地靠著支撐著對方,投出的影子也重疊糾纏在一起,斜斜長長地映在墻面上......
等到她累了膩了,才把她松開。
1208看著他的嘴角的破口委屈,半幹的淚將她的頭發黏在臉上,她脆弱無助,身體和聲音都在輕微地顫抖著,“李星雲,這一百多年太苦了。”
“不怕,”李星雲抿著自己的破口,口水泡著肉帶起麻疼,他將她攬到懷中,輕啄著她的面頰,喃喃地喚,“有我陪你一塊擔。”
1208仰頭看著他:“還想繼續嗎?”
李星雲頓了頓,嘴開合著,下一秒便將她整個吞下,她的呼吸被逼得和他自己一樣不勻稱,還莫名奇妙地發抖。
除了那些折磨她想殺她的異族,她再沒因為哪個男人如此顫抖過。
李星雲悄悄睜眼看她,一如既往沈默地摟著她,含著她的舌頭,吻她濕潤的嘴唇,不停止。
1208抱著他的腦袋,把他往自己這邊按。
那些顫抖、眼淚、和推搡,都被生生粉碎了,僅存的不過是想滿足對方的喜歡而已。
抱著心愛的女子親吻,本該幸福又溫情,但李星雲的哼聲依然那麽的落寞而孤寂,仿佛還置身在早已過去的凜冬的黑夜中。
即便有同樣孤寂的姬如雪相伴,他還是擺脫不了那淒絕的黑夜,正如姬如雪也擺脫不了自己的夢魘。
1208梗咽著,控制不住的喘息讓她的話斷斷續續,“其實...我有名...字的。”
李星雲:“我知道。”
1208:“我叫......姬如雪。”
李星雲輕輕含著她的唇瓣吮吸了一下,“我現在知道了。”
他們兩人破涕哭泣,又忍不住看著對方嬉嬉笑笑。
他們彼此相依,在那黑暗中一同心懷希冀,期盼那也許根本不會到來的黎明。
“你還沒說你喜歡我呢!”李星雲為自己討便宜。
1208:“親都親了,你說呢?”
李星雲:“說嘛,我想聽。”
1208:“我喜歡你,姬如雪喜歡李星雲。就是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的那種喜歡。”
老頭,你怎麽這麽煩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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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這麽久了,李星雲應該不算陌生人吧。
李星雲:“恭喜你順利完成所有課程,我們今天吃大餐吧?”
1208:“不用,就正常做就行了。”
“青椒、雞蛋、牛肉、蝦仁,”李星雲看著布袋裏的食材,“那...還想吃點什麽?”
1208:“青菜不錯,買把青菜吧。”
李星雲用下巴指了指攤子,“去吧,你的手機裏我放了錢的,想買什麽就買。”
“姑娘一看你就不怎麽做飯吧,你手裏那顆太小了,”攤主給她挑了顆大一點的,“這個怎麽樣?”
“我平時不做飯的,都是他給我做飯吃。”1208 指了指身後拎東西的李星雲。
攤主:“找對象就要找這樣會照顧人的,過日子才省心。”
“不不不,”1208往後退了退,連連擺手,“您誤會了我們不是一對,我是他的姐姐。”
“明白明白,”攤主稱好重量,從墻上拽了一個塑料袋給她裝上,“你們這些年輕人啊,阿婆都懂的。”
“不是,”1208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,難免激動,“我跟他,我們真不是一對。”
李星雲站在一旁,擡頭找她時發現她張牙舞爪的,感覺都快和攤主吵起來似的,趕緊過去,“抱歉,怎麽了?”
1208指著人,理論不過,見李星雲來了,心生委屈,“就她,她非說我們是一對!我怎麽解釋她都不聽。”
“好了好了,回家。”李星雲對著微信掃了一下,走之前亮了一下手機給攤主看,“菜錢。”
攤主輕嗤了一聲,“就沖這黏糊勁兒,還說不是一對,鬼才信。”
“我就說不出門了,你非要拉著我去,”1208無能拉著抱枕捶打,“說什麽曬太陽補鈣,我都一百多歲了早長不高啦!這下鬧笑話了吧!”
“好了,”李星雲給人擰了一瓶冰鎮的營養液,遞給她祛祛火,“除了你自己,這一路上我就沒見誰笑話。”
1208:“閉嘴!”
手表彈出一條消息,上面的備註是——沒斷糖的小朋友。
[李全:“老師,剛剛收到的消息,宇宙聯邦組織正在四處搜尋1208的下落。”]
李星雲只是囫圇的看了一眼,臉上哄人的柔色瞬間僵硬了。
他走到院子裏,確定周遭沒人了,才撥過去的,“剛剛那個是什麽意思,為什麽又突然開始尋找1208,我們的蹤跡明明沒有暴露。”
李全:“老師,”
李星雲:“快說!”
李全:“為避免有人再開展實驗體感染實驗,所以各星球一致決定將所有和實驗體有關的東西全部抹除,而且聽說是杜德死之前透露了1208可能沒死的消息,現在聯邦正在調遣各處的情報,準備查找1208的行蹤。”
“如果他們找到了1208,”李星雲呼吸一緊,“會做什麽?”
李全欲言又止:“老師......”
李星雲:“如實告訴我!”
李全:“只要找到...立刻處死。”
李全:“老師,有些話我知道我說了很冒犯,但那個實驗體本來就不該存在,哪怕沈寂百年、千年,只要她還存在,就會總會有人想獨占她、利用她,您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!”
李星雲:“我們並不想死,為什麽一定這麽要逼我們呢!”
李全:“老師,回關洲吧,咱們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,即便有什麽蛛絲馬跡,憑我爸的能力一定可以擺平。”
“謝謝你告訴我,臭小子,”看著綠籬裏1208種的開得正艷的薔薇,“不過我不打算走。”
“1208到底有什麽好的?難不成...”李全頓了頓,不敢置信,“你喜歡她?!”
“嗯,我喜歡她,”李星雲大膽承認,語氣還帶著點確幸,“我喜歡1208。”
“剛剛有個阿婆誤認我們是一對,你不知道我心裏聽了有多開心。”
樓梯上的姑娘嚇了一跳,倉皇逃竄時被門檻絆了一跤。
1208癱坐在地攤上,她眼中狂亂的淚水滴到地攤上,身子絕望地顫抖著,喉嚨沙啞,吼不出聲音......
李星雲本想再問點什麽的,但現下都不要緊了,“有情況記得告訴我,謝啦。”
李星雲掛斷電話,跑進門想把人扶起來,但姑娘似乎不願意,她的身子在自主的把自己往下按。
“我們不會死的。”李星雲扶著她的肩膀,“別怕。”
“我們...從不是我們。”1208在地攤上呆坐了一會兒,門被風大力拉關上,臨了了還留下一陣刺骨的寒風。
她擦掉眼淚,踉踉蹌蹌地站進來,就像是早已預知的結果,空落落的淒涼。
廳堂一片靜默,誰都沒有出聲,空餘幾抹嘆息。
良久,1208才道,“我不想你死。”
“我明天會離開,就讓我再待一晚上吧。”
“我不是異族,”李星雲啞著嗓子,抱著一點隱隱的希冀,輕輕地問,“你忘了,你說過我是人。”
暗夜像一頭蟄伏已久的巨獸,將白城懷抱的所有城市吞沒,只留下路邊唯美夢幻的霓虹燈點綴。
“可我們始終不一樣,”1208壓著聲勁,她不想讓李星雲聽到她的哭喊,最好他也感覺不到自己流下的淚,“李星雲,我們不一樣的。”
如果身為實驗體,就註定深陷泥濘,那李星雲這輩子註定無法清寧。
他木然地望著泣不成聲的1208,然後一步步踏入她所在的泥濘中,張開雙臂,將她緊緊抱在懷中。“釋放一點點異能給我好不好?就一點點。”
1208:“什麽?”
李星雲松開人,“就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樣,”
他們明明已經快擁有了夢寐已久的幸福與希望,奈何命運弄人。
他仰起臉來,臉上分明笑意盈盈,眼裏卻滿是淚光,“輕輕的,只釋放一點點。”
1208照做,她調整呼吸,把氣息運轉,最後流到掌心。
1208:“你到底要幹嘛?”
李星雲看著她手上的淡藍色異能,突然伸手握住她伸過來的那只手。
他的呼吸越來越重,額頭、脖頸漸漸挺起青筋,嘴下意識的開合著,低喘。
1208想把自己的手拽出來,但不行,“李...星雲,你捏疼我了。”
他的呼吸變得很不勻稱,時而急促,時而遲緩。
李星雲眼前發黑,血液急速沖上頭頂,但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。
他兩條胳膊肌肉隆起,猙獰可怖,那恐怖的力量還在一點點滋長,讓他喉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吱聲。
“李星雲,”地毯被他抓得褶皺縱橫,1208趕忙按住他的手背,“你到底怎麽了?”
猶如他夜裏重覆千百次的夢魘一樣,那雙從深淵中緩緩展現出猙獰的眼睛像一片翻騰的血色大海,帶著那些被侵蝕幹凈的斷肢殘骸卷起一個又一個的浪潮,直到將他沈入海底。
四周的空氣好似被一臺真空機抽幹了似的,低壓逼得人血流瘋狂撞擊耳膜,1208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,她楞楞的盯著那雙可怕的眼睛,“紅色的眼睛!”
“你為什麽會有紅色的眼睛?!”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!”
“我叫...李星雲,但我還有一個名字——0302。”李星雲把自己的領口拽松一點,以獲得更多的氧氣,他咬牙壓制著體內澎湃的異能,“一個誕生於的三百多年前的異能實驗體。”
“不可能,如果...”一切太巧合了,1208實不敢信,“可你怎麽能控制自己的清醒與狂躁?”
“以前我也以為這不可能,”李星雲低下頭,他不想用這副沒有溫度眼神盯著1208,“所以我年覆一年的練習,至今。”
士兵:“副官,我們研制的長炮,可註入異能,開采礦物時效率能更快。”
副官:“拿過來我瞧瞧。”
副官將長炮扛著肩上,將自己的異能註入彈藥內,對著不遠處的矮坡,扣下扳機。
“——砰!”
矮坡掉了腦袋,炸出一片亂石,周遭還彌漫著殘留的異能。
眾人看得心頭得意,一偏頭卻看見一個在樹後面發抖的人,“那誰,李星雲,你蹲樹後面幹嘛呢?”
李星雲咬著拳頭,不敢哼出聲,“這炮聲太大,我以前沒見識過。”
士兵:“瞧他那慫樣,被老子弄的長炮嚇傻啦!”
其他人也跟著取笑、咒罵他。
副官:“威力是不錯,就是有些不易控制,容易出意外,需要拿回去再改裝一下。”
“行了,都散了去吃飯吧。”
士兵們:“——是!”
副官看了眼樹後面的人,“走啦小子,吃飯了。”
“我不去了,”李星雲捂著自己的眼睛,一動不敢動,“你們去吧。”
礦山的工人對這個半路出家的小子本就心有不服,所以平時多是冷漠敷衍,沒多少人情在裏面。
待人走了,李星雲這才略略松了口氣,洶湧狂暴的異能在他的四肢百骸流竄,他使勁往前跑,一直跑,直到足夠遠了,才敢放手喊叫,等抱著腦袋砸得足夠疼了,才漸漸收勢。
逢人問到他臉上的傷,他也就編個摔倒,打架,遭人暗算的理由蒙混過去。
時間久了,漸漸的那些工人也就失去好奇了,只當他是個對家眾多的混球兒。
“在官洲為人賣命的時候,我受到異能的刺激也會痛苦狂躁,吃熱食胃裏也會燒得睡不著。”李星雲苦笑著,袒露自己的不堪,“在那之前我不記得自己的父母是誰,自己怎麽逃出來的,只是在庸庸碌碌的四處流亡,學著怎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的人。”
“你騙我,你是騙我的對不對?”1208看著他除了領口松垮,呼吸有些粗笨,其他的再找不出什麽出格的端倪,“你明明就好好的,哪裏都好好的。”
李星雲:“傻姑娘,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,我就算再怎麽不中用,三百年的蹉跎也該把自己偽裝得毫無破綻了。”
“一開始不告訴你,是因為不想通過賣慘來博取你的同情和信任。”
李星雲拽著她的手臂,攥得緊緊的,好像他只要一松手,1208就會跑沒影。
李星雲:“我就是想賭你會自願留下來,賭你會真心喜歡我,不是感恩,不是虧欠,就是喜歡,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那種喜歡。”
“李星雲,一直以來即便你再小心翼翼,我還是不會徹底相信你。因為你不會懂我,你也不能共情我的經歷。”1208大笑著,像是自嘲,“但現在,我突然松了口氣,好像找到了一點點安慰。”
“原來我如此虛偽。”
李星雲:“這不叫虛偽,我說過你要張牙舞爪,不可一世。你做得很好。”
“光逃出籠子那不叫新生;如今你長出了新的棱角,這才是新生。”
“1208,你不再是誰手下的實驗體,你是人,是個有棱有角有溫度的人。”
李星雲流著淚,心疼地想去抱這個姑娘時,他就已被她一把撈進懷裏,狠狠地咬上了唇。
1208:其實早在冰原,你說我是人類開始,我就想留在你身邊了。
腥鹹的血淌入口中,舌尖盡是淚水和鮮血的熱流,李星雲沒有推開,他溫柔小心的護著姑娘,甚至自己擠過去,把自己送入她的口中更多。
他們緊緊地靠著支撐著對方,投出的影子也重疊糾纏在一起,斜斜長長地映在墻面上......
等到她累了膩了,才把她松開。
1208看著他的嘴角的破口委屈,半幹的淚將她的頭發黏在臉上,她脆弱無助,身體和聲音都在輕微地顫抖著,“李星雲,這一百多年太苦了。”
“不怕,”李星雲抿著自己的破口,口水泡著肉帶起麻疼,他將她攬到懷中,輕啄著她的面頰,喃喃地喚,“有我陪你一塊擔。”
1208仰頭看著他:“還想繼續嗎?”
李星雲頓了頓,嘴開合著,下一秒便將她整個吞下,她的呼吸被逼得和他自己一樣不勻稱,還莫名奇妙地發抖。
除了那些折磨她想殺她的異族,她再沒因為哪個男人如此顫抖過。
李星雲悄悄睜眼看她,一如既往沈默地摟著她,含著她的舌頭,吻她濕潤的嘴唇,不停止。
1208抱著他的腦袋,把他往自己這邊按。
那些顫抖、眼淚、和推搡,都被生生粉碎了,僅存的不過是想滿足對方的喜歡而已。
抱著心愛的女子親吻,本該幸福又溫情,但李星雲的哼聲依然那麽的落寞而孤寂,仿佛還置身在早已過去的凜冬的黑夜中。
即便有同樣孤寂的姬如雪相伴,他還是擺脫不了那淒絕的黑夜,正如姬如雪也擺脫不了自己的夢魘。
1208梗咽著,控制不住的喘息讓她的話斷斷續續,“其實...我有名...字的。”
李星雲:“我知道。”
1208:“我叫......姬如雪。”
李星雲輕輕含著她的唇瓣吮吸了一下,“我現在知道了。”
他們兩人破涕哭泣,又忍不住看著對方嬉嬉笑笑。
他們彼此相依,在那黑暗中一同心懷希冀,期盼那也許根本不會到來的黎明。
“你還沒說你喜歡我呢!”李星雲為自己討便宜。
1208:“親都親了,你說呢?”
李星雲:“說嘛,我想聽。”
1208:“我喜歡你,姬如雪喜歡李星雲。就是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的那種喜歡。”
老頭,你怎麽這麽煩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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